我的妻子

文/赵小平 　　因为爱好文学，能写出只言片语的所谓文章来，我被别人诩为＂文人＂。虽然有时候词不达意，语不成调，但也写过诸多山山水水，写过不少冷暖人情，但从来没有给我身边最重要的人写过哪怕一句、半句的文字。 　 我和我的妻子都是普通老师，我们结婚已经八年了，几乎没有分开过。虽然日子过得常常很拮据，拮据得都不好意思给人说。但也算平平安安，凑凑合合都过来了，现在两个儿子都心疼可人，也算上天眷顾了我们。这次因为培训，和她分开快一个月了，心里还是有很多思念。在妻子眼中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，任凭我怎么努力，总是与＂好丈夫＂无关。生活中常常也有些小争执，她也会有些小抱怨。这也正常，谁叫咱长得丑还没有钱；没有像样的房子和车子呢？ 再一想，还真对不起人家。结婚时穷得叮当响，没有像样的彩礼，连结婚戒指都是借来的。人家对我却死心塌地，甘愿跟着我这个没出息的山村老师吃糠咽菜，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我。到现在我还是山村老师，结婚前没钱，现在不但没钱还多出许多债务，所以人家的抱怨也就显得十分正常了。试想一个男人连家里的温饱都解决不好，怎么谈得上称职呢？ 我们的日子像一杯白开水，唯一聊以自慰的就是恋爱时的山盟海誓。 　　十三年前，我走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就认识了我现在的妻子。她当时是学姐，是我们系学生会主席，而且如花似玉，气度非凡，我只是个从工地上走出来的傻小子。 当年高中毕业后就立刻走进了建筑工地，放下笔拿起了铁掀；扔下书包抱起了砖头。住在工棚里，和那些资深民工们一起抽两块钱的红兰州烟；一起聊女人的屁股；把被水泥僵成硬块的裤衩和破袜子一起放在洗脸盆里洗。打工过程中接到学校电话，通知我被某大学录取了。我便用打工赚的钱买了一身衣服，一个箱子，就只身一人去上大学了。走进校门，老远就看见一个牌子立在一张桌子前，牌子上写：物电系报到处。桌子后面站着几个学生，我妻子就在其中。我走过去亮出录取通知书，登记个人信息时，她开口惊叫：＂你也是华亭的啊！我也是华亭的！＂就这样我们认识了。 不得不承认她是个温柔的姑娘。那天认了老乡之后，她就带我办理了所有入学手续，帮我买了生活用品，带我到宿舍还帮我铺了床。开学我们军训，她每天放学后都会在操场边寻找一个脸黑黑的，个子高高的老乡。后来才知道，她视力极好，每次都一眼把我从迷彩服堆里找出来。女性天生有关怀别人的天赋，她总是以一种大姐姐的态度给了我很多关怀。她关心我能不能找到大灶上家乡口味的饭菜，总担心我会不会出了校门就迷路，还时不时来宿舍嘘寒问暖一番。那段时间照顾我好像也成了她的重要活动。我当然也不是傻子，＂投我以木瓜，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，永以为好也！＂我也想着报答人家。 军训结束后的一个周末，我约她去市里，准备请她吃饭。我妻子欣然答应，不过她那天没有带我坐公交，而是领着我从学校后山徒步将近两个小时到了市里。一路上我们谈得很投机，到了市里也就简单吃了个牛肉面。通过那天的交谈，我似乎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温柔而又活泼开朗的学姐。一个晚上她约我陪她跑步，我们在操场上并没有跑很多圈，而是走了很多圈。因为我们每次的交谈都很愉快，不知不觉到了学校熄灯时间，从操场到宿舍前的小路需要上一段很高的台阶。上台阶时我们不约而同地把手牵在了一起，谁知道这一牵就是一辈子。我们牵手走过那段长满三叶草和白杨树的小路，来到她宿舍楼下，松开手她说：＂你是我男朋友了！＂我想了半天，翻遍了肚子里的所有经史子集和ABCD都没有找到一个足以表达心情的词语，于是扬了扬嘴角说了句：＂哦！＂ 我们成了彼此的初恋。 　　大学里的那段日子我们形影不离，她先我一年毕业回家乡参加工作，那是我们第一次分离。我大三那年才真正理解了＂孤灯不明思欲绝，卷帷望月空长叹。＂以前总想不通相思泪、相思树啊这些矫情的诗词，那次真的懂了。我一有假期就往回跑，她一到周末就往我这边跑。 好不容易才熬到我毕业回了家乡，幸运的是我也顺利成了一名山村老师，总算有个饭碗了；总算十五年寒窗苦读有个结果了。我一参加工作就立马把结婚提上了日程，虽然家里根本不具备让我成家的客观条件，但我们如果不赶快结婚，我们都会疯掉的。 找媒人、备彩礼、说媒、订婚一气呵成，其中经历了好多坎坷和困难。最大的困难就是没钱，那是真没钱啊！一千块钱都足以让我倾家荡产，更别说几万、几十万了。但人家姑娘又不是路上捡来的，岂能便宜了我。话虽这样说，我的岳父岳母也是开明之人，看着他们的女儿已经死心塌地了，也就半推半就让我们成了事。 刚结婚我们租房子住，为了生活我外出学会了十字绣装裱技术，就又贷款借钱租了店铺，买了设备，下班就给人装裱十字绣。每月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几乎是鸡肋，为结婚欠下的债务靠装裱十字绣也是难以偿还的，甚至清利息都不够。便又继续贷款买了一辆奥拓，下班就装十字绣，晚上不睡觉跑黑车，这样才勉强度日。那时候过年的年货都是在她家小卖部欠的。 她周末也不休息，陪着我干活。我装裱，她打下手，我们退了租的房子住在店里。晚上我出去跑黑车，她一直开着灯等我回来。我凌晨归来，总喜欢把跑黑车赚的钱一堆一堆扔在床上，我们一起数，连那一毛一毛的都数得清清楚楚。天亮了我们就继续去上班。 　　一年后她怀孕了，又不得不买房子，又不得不四处借钱贷款。最后还是买了一套老城区的两居室房子，虽然只有七十多平米，但也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了。在这座小房子里我们生了两个大胖小子，一晃八年过去了，现在和我的父母一共六口人依然生活在这套小房子里。 这次分别算是我们结婚以来最长的了。我们每天都打好几次视屏电话，每次都是她让我和爸妈先寒暄几句，再和两个儿子逗笑一会，最后我们隔着手机屏幕，默默地看着对方。有一次，我们还是隔着手机屏幕，挂电话之前我清楚地看见我的妻子眼睛里噙着泪水。度过了婚后的七年之痒，也算是老夫老妻了，但这次真是想她了，有时候想得要发疯，不知所措。夜里总是梦见她枕在我胳膊上，梦见她的笑，她的哭，感觉到她的头发在我脸上，痒痒的。 最近几年我也算在工作上尽心竭力，虽然是小小的一名山村老师，但是我还是当做了生命事业在重视。也因此疏远了家庭，冷落了妻子。这次培训学习很充实，或多或少也驱散了一些我想念家人的情感，可是我的妻子肯定甘心疾首、魂牵梦萦。她表面刚毅但内心柔弱，知道我不在的日子她肯定睡不着，但她每天晚上她还要劝我早点睡觉，早上早点起床好好学习。 　　我天生不善于语言表达，这么多年的爱从来没有从我口中说出来过。我们以后的日子也许还是白开水，但喝一口，心里就暖暖的。